7/20/2008

聲音戀物










國精神醫學學會出版的《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》第4版修訂版( 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,簡稱DSM-IV-TR,2000)定義「戀物、物戀 Fetishism」為『維持半年以上時間,反復地靠(女性)非生物物件或無生命物品(比如女性內衣)引發的幻想、興奮或行為。』

其實傳統父權社會早就將女性給予「物化」,向來自男性視角觀看女體,把女性當成性慾投射跟性幻想對象(並建構出1套給無意識地接受和內化認同的「女體標準」,持續性地操控、壓迫女性,進而符號化、商品化……,且按下不表)

上頭的極簡定義,若套入古典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,涉及「陽具」的有無——在閹割焦慮下,男孩「承認」並「否認」女人(母親)的被閹割,遂將視覺焦點固著至腳、鞋、內衣等等物件,基本上全屬於男性中心的 視 覺 層次。
今回啼的,卻是較少人討論的『聽 覺』層次的性戀物。

行文化世界裡,同志跟異性戀者1樣存有超越國族文化認同.對演藝名角的偶像崇拜,可『同志偶像gay icon』的風景自成1格,「歌唱(劇)天后\紅伶崇拜Diva worship」已成同志流行文化之必修。他們酷愛Ikea家俱,茱蒂.葛蘭Judy Garland、貝蒂黛維絲Bette Davis、多娜桑瑪Donna Summer、法國Dalida、澳洲凱莉米諾、日本松田聖子……皆屬同志群落之不滅女神,尤其瑪丹娜Madonna、卡拉絲Callas,以及伊瑪.酥瑪Yma Sumac等。

膜拜偶像有助於奠立同志身份認同,乃同志次文化的重要肌理也,集體崇拜不惟是展現團結的方式,亦便於打造1套共通的「同志私語gay speak」,惟崇拜本身其實更是1種[ 聲音戀物 ]

美國Wayne Koestenbaum在《皇后的喉嚨:歌劇、同性戀與慾望奧秘The Queen`s Throat: Opera, Homosexuality, and The Mystery of Desire》 (New York:Poseidon Press**, 1993 ) 扣緊聲音、慾望、性別與性向糾葛等議題,不只揭櫫上頭命題,也指出「『聲音』跟『同性情慾』平行,全為了帶給愉悅」,更拿弗洛伊德「本我/自我/超我」理論跟性快感區「口腔/肛門/生殖區」對比於身體發聲,意圖召喚音聲跟性快感之間的想像。

該書更繁瑣的論析,已由張小虹在《怪胎喉嚨:歌劇皇后的變聲幻象》( 收於《怪胎家庭羅曼史》,時報文化© 2000,pp. 74--110)做出準確的閱讀與精湛的闡釋,張氏拿Koestenbaum此本力作為軸心,結合Judith Butler等精神分析理論與酷兒理論,揮灑出曲折辯證的演繹/衍義,自喉嚨的「怪胎性」議論歌劇皇后,從對嘴情慾流轉到「聲音戀物」,開展1場無比妖嬈的理論展演,乃島嶼關於後現代「聽覺文化」極罕見的論述,不容錯過。

**怪奇的是,張老師竟將該書的出版社誤為「企鵝Penguin Books」,還寫進正文( 2000:79 )**

該文共分以下3章--
壹 聲音情慾學:1切從喉嚨開始
貳 聲音戀物學:性別的憂鬱徵候
叁 聲音政治學:等待蝴蝶夫人出場

以下是咱未竟的隨手筆記。

M.Bronski強調被異性戀主流社會邊緣化的男同志,藉具高度文化正當性與優越感的歌劇愛好,以獲致尊寵、權力與榮耀之認同想像;但寇斯坦邦則將之身體化、徵候化、色情化與8卦化。

皇后queen與怪胎queer,僅1字母之差,像是未完成的,是以皇后的喉嚨亦即怪胎的喉嚨。

然則喉嚨如何「怪胎性」來著?

對同志而言,喉嚨是口交的性器,亦是(精神分析)歇斯底里慾望\身體移位的徵候,不僅「去畛域化」原有的身體情慾地圖、「去生殖器官化」身體的慾望流動,更開放聲音做為情慾動量與幻象的可能。喉嚨遂成了安身\聲立命的所在。

但成長歲月裡,喉嚨卻如自身無法面對的同性戀慾望,全是無聲閉鎖。於是在他人歌喉中尋著新天地,這種由閉鎖到開放的「變聲」過程,便在聆聽歌劇女高音的當下發生:
『我們轉向歌劇……去重複想像中的天賦權利——敞開的權利』(說出慾望vocalize the desire的出櫃衝動)、
『…用喉嚨膜拜並呑食歌劇』、
『同性戀是種歌唱方式,不可能「身為」同志,只能「演唱」同志,使之飄流離散』。

於是之為同志乃是透過 的演唱,而伊唱出 的同性戀—— 的歌聲像暗櫃,藏著 不見天日的同性情慾; 的歌聲也像出櫃,以高澈雲霄方式囂張地昭示我洶湧的情慾存在。正是透過開\閤的異喉同聲,酷兒以歌劇紅伶的音聲出了櫃。

耳朵跟喉嚨一樣是讓聲音情慾化的器官,『男女高音在最高點時,進入耳朵,攻城陷地,強行需索』,耳朵有如軍刀刺穿,此種被進入的幻象給轉化成宗教神秘主義與純貞受孕——流入耳朵的音聲宛如聖嬰,聆聽乃隱喻式受孕。

於是喉嚨開閤與耳朵穿刺產生「音聲滲透vocal osmosis」:
的聲進入我體內,讓我成為 ,1個內在。……摧毀 肉身與我肉身的分野』,此種內\外、我\伊、主\客分際的消弭,使高音穿刺的聲量成為主體,酷兒則震碎其中、化為伊的身\聲,完成身體跟聲音間的轉化、呈現變聲即變身的心理轉折,以及「變成紅伶be-coming Diva」的心願(「存在being」是「變成becoming」之過程,而「coming」暗示音聲攀爬正如性之高潮:『隨歌者達到伊的高潮,當伊攀越高音時,我覺得自己「高潮」了』)。

「變成紅伶」之幻象,與同志次文化的「皇后扮裝drag queen」殊途同歸,後者藉女妝,前者藉女聲「變成」女人,全屬Judith Butler所謂『幻象認同』,既是身體的想像建構,也是性別的交錯認同。是以,此類幻象沒有虛\實、真\假、本尊\分身、正本\副本之分,蓋紅伶亦不過只是另個扮裝皇后耳。


然則酷兒又如何「聲音戀物」來著?

張老師先引述了以下3種不太恰切的聲戀詮釋(pp.86-89)。
1] Kaja Silverman據拉岡「象徵閹割與真實斷裂」理論,於《聽鏡The Acoustic Mirror》(1988)提出『母親之音the maternal voice』。
在自我the ego層次的失落,與主體the subject層次造成的閹割心理狀態下,『母親之音』被戀物投射為類似前伊迪帕斯期的交融與圓滿,想像的幸福「嘹亮子宮」遮蔽「真實」的失落,並否定性別劃分,而全歸於混沌始初。

2] 『客體之音』。齊澤克Slavoj Žižek認為真正的客體之音是沉默,「卡在喉嚨」:「共鳴總發生於空無之中——聲音是對失落客體的緬懷傷感。客體仍在,音聲潑灑出的那1刻,客體便被掏空,空間遂誕生1個哀悼客體失落的『劃線主體』($)」。故人對音樂之渴求並非回歸母體,而是逃避跟客體相遇的懼怖。

3] 『天使之音』。Michel Poizat 於《The Angel`s Cry: Beyond the Pleasure Principle in Opera》(1992)援用佛洛依德理論說明嬰兒初啼引來媽媽的注意,透過媽媽對哭聲的詮釋,純粹的物質性聲音在此失落而進入「表意體系」;嬰兒的啼哭也從此銘刻他者(媽媽)的慾望。疊上拉岡理論(---恕略---),女人之音便加上「上帝之音」,等於「女神之音」,但隨即被「去性別化」為「天使之音」,乃「超越-—性別」之音,只應天上有的純粹聖潔高音,洗滌昇華成1種無性狀態。

為了不致重蹈異性戀霸權窠臼,張老師嘗試兩條進路(pp.90-97)~~
1] 失落的女人聲「變性」為失落的男人(男童)聲
2] 失落的母愛「脫胎」為失落的異性戀

裡邊的辯證十分富有奇趣,咱懶得引述了。咱簡直吃飽太閒,真是。
咱原本祇想跟各位報馬講述拉美傳奇天才女歌手伊瑪.酥瑪——聲區從低至高跨越4個半8度——的這 篇 文 章罷了。

znamenny兩年前曾專文簡介這位1950年代.祕魯第1歌姬 ,請先拜讀,做點功課。
咱底下分享了個咱編輯的伊的專屬播放器,總共93隻歌子。
另加3枚MV(第3枚非看不可‧不看會死‧看了呢不保證不死)。

僅搞了這麼件小事兒,卻費了大周章,明顯愛現啊。
豈不是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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